陶冬：美联储以激进方式降息，启动了新一轮信用扩张周期

　　关于降息25点还是50点，其重要性不在于一次降息的幅度，而在于鲍威尔打破了近20年来美联储调整利率的规矩。

　　美联储大码降息，上周霸屏了全球市场和媒体。25点还是50点，成为华尔街的哈姆雷特之问，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为十五年来市场对利率看法最分歧一刻打上了句号，也为未来美国利率路径画出了更多的问号。期待经济软着陆，标普500再创历史新高，并引领全球股市走强。美债在消息传出一刻有波动，但是整周看变化不大，降息消息已经预先被消化了。美元走势大致相同。

　　日本银行在利率政策上按兵不动，但明言如果经济好转会继续加息。英格兰银行也按兵不动，不过暗示最快11月会再次降息。资金成本下降，原油价格和大宗商品价格齐升，黄金、白银、比特币各有精彩，感谢央妈鲍威尔的呵护。

　　美联储以激进方式降息，启动了新一轮信用扩张周期。以50点开启降息周期比较罕见，格林斯潘时代以来仅出现过三次（2001年1月、2007年9月、2020年3月），这次是本世纪在没有重大突发事件触发下的首次超常规降息。不过，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消息渗透之后，资产市场对政策突变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美联储的公关处理可圈可点。

　　关于降息25点还是50点，其重要性不在于一次降息的幅度，而在于鲍威尔打破了近20年来美联储调整利率的规矩。过往惯例是除非发生重大事件，政策利率基本上是小幅慢调。2003年3月到2006年6月期间美联储连续加息16次，每次25点，图表上看好像整齐的上升阶梯，成为之后美联储在正常情况下的标准操作。

　　这种模式现在被打破了，不是因为美国经济即将进入衰退或者金融环境过分紧张，而是因为决策者希望给出一个强烈的信号。美联储认定通胀已经受控，风险天平已经向劳工领域倾斜，所以不等经济衰退迹象进一步明朗，便争取先机重锤出击，表达出不惜代价维护就业的意志。鲍威尔是律师出身，性格保守，这次做了一件不太像他的事情。

　　他的激进之举进一步降低了美国经济滑入衰退的风险，更快地降低了融资成本。然而，未来的政策透明度变得更低，市场误判导致金融价格大幅波动的可能性更高。这次大码降息没有触发资金对衰退的恐慌，可以说是鲍威尔的功力，也可能他这次比较幸运。从7月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的不降息，到杰克逊霍尔央行年会可能降25点，再到如今的直落50点，短短七个星期内发生了什么，仍不得而知。

　　其实市场利率早就开始下降了。以美国30年房屋按揭标准利率为例，今年5月为7.5%，美联储降息前已经回落到6.1%，两年期国债收益率从7月底水平也降了76点。换言之，50点降息已经反映在资金成本的定价上了，美联储利率决策只是追认了资金市场上已经作出的判断。

　　笔者认为，终极利率水平的判断，对于市场要远远重要过一次降息的幅度。FOMC的点阵图表明，政策制定者预计今年底政策利率回落到4.4%，即今年还有两次降息，各25点。明年利率降到3.2%，即大约有五次降息。点阵图预测联邦基金利率在2026年第二季度触底，终极利率水平现在设在2.9%。芝交所掉期价格显示，交易员预计2026年3月触底，终极利率2.7%。笔者估计美联储明年降息六次每次一码，终极利率在2.5%左右。

　　相对于美联储，日本银行动作就温和许多，维持政策利率不变，同时上调了对消费前景的展望。由于7月底加息给市场带来的震撼，加上9月27日自民党总裁选举，市场几乎一致认为日本央行这次不会做大动作，所以央行以不变应万变符合市场预期。

　　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在记者会上表明，如果经济和通胀表现符合预期将继续加息。掉期市场价格隐含着77%的概率，年底前还有一次加息，可能是25点。笔者认同市场定价反映的加息前景，当然未来的几个核心数据对加息的时机有影响。美国总统选举或许带来不确定性，可能令日本央行在11月继续暂停加息，直至12月例行会议，这也给当局更多的时间观察私人消费的改善进程。

　　这次日银会议最值得关注的，是央行对消费前景的表述。7月会议使用了“韧性”来形容日本消费，这次则使用了“温和增长”，基调更乐观了一点。植田强调工资增长与消费之间正在形成互动，这意味着央行对于内需温和复苏的信心逐渐增强，并将此逐步体现在未来的政策制定上。

　　日本央行还特别提到了金融市场与日元汇率。8月份股市大跌和日元大涨，对日本金融环境和物价走势均构成冲击。日本央行平时不多对股市、日元发表评论，看来它在政策焦点和工具选择上有所改变，更愿意通过口头干预控制日元过度升值或贬值，看来上次加息导致日元断崖下坠亦非无心之失。

　　笔者认为，日本经济已经打破了工资—物价的螺旋下行，通胀势头已经稳定，个人消费心态已经有所改善。但是生活成本的上涨，大幅高过CPI数据，实际购买力并没有足够的提高，因此消费信心在短期内无法明显改善。这就决定了经济只能有温和复苏，日本银行在加息问题上会非常慎重。

　　本周焦点是日本执政党自民党的总裁选举，胜者将成为下一任首相。数据层面关注美国PCE通胀、欧元区PMI初值、中国PMI和美国密歇根大学消费信心指数。

　　（作者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第一财经获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首席经济学家论坛”。